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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着痛哭不止的芳草，东海的内心深处，决堤的洪水般翻滚、冲撞着。我这样子对芳草，是不是 有些过分了？可是，我爱她，我不忍心看她丢弃掉自己的未来和理想，就这样子在滩里过一辈子。我对她说的这些话，其实是一把双刃剑啊，在剌伤了她的同时，我的心就不痛吗？
        拿起脸盆架上那方齐整地折叠着的毛巾，东海放在了芳草的手上。此时，他多想拉起那手， 然 后仔细地替她擦去脸上的泪，对着那双黑亮的眼睛，轻声地对她说一声：芳草，别难过，一切有我呢！可是，他不能。
        “芳草，对不起！”东海的手颤抖着，他倒一杯水放在芳草的面前，然后伏下身，轻声对芳草道着歉。
        “东海，说对不起的，该是我。”芳草抽泣着，含泪的眸子，歉意地望着东海。
        “芳草，你真的就那么决定了？”
        东海的目光，充满了期待和渴望，他多么想面前的芳草会对他笑笑，然后对他吐出一个字： 不。但是，最终他还是失望了，芳草含泪望着他，对他轻轻地，但又是坚决地点了点头。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东海在办公室里来回踱着步，“哎，有了，把那个郑全福交给我咋 样？”东海急急地走到芳草的跟前，面对着有些茫然的芳草，“让郑全福到我的公司来上班吧，即使他什么都不干，我也不会说他半个不字的，只要你能走得脱。”
        东海显然是为自己突然之间冒出来的这个想法而兴奋着，为了芳草能在自己理想的道路上朝 前迈一步，他愿为她做任何事。
        “谢谢你，东海！”芳草的心中，如一阵春风拂过，时至今日，东海一如从前般帮助她，她看到了东海的一片真情和一颗正直、善良的心。可是，依全福的脾气，他会到东海的公司来吗？
        像是看透了芳草的心事，东海接着说：“单独招他一个人来，全福可能有些想法，不肯来。 这 样吧，我在村里贴一些招工广告，多招几个人，你回家只要动员他来报名，别的事，你就不用管了。”
        离开东海往回走，芳草的心中没着没落：全福他会来报名吗？
        果然不出芳草所料，当芳草故意轻描淡写地把东海的公司招工的事告诉全福时，全福就像没 听到 一样，不仅没搭腔，而且连面部表情也没有啥变化。芳草鼓了鼓勇气，重新把话头拾起，试 着鼓动全福去报名。
        “你别说了，我哪都不去。”全福有些烦躁又有些伤感地望着芳草。
        芳草被全福的眼神灼了一下，她知道，再说下去，也不可能会有什么结果了，全福的脾气她是知道的。
        一切的努力，全都变成了泡影，包括东海的那一番真情。芳草的心，从不曾有过的难受。
        燕子到办公室去送份材料，恰巧徐副镇长一个人在。他热情地请燕子坐下，说要跟她谈谈这一段时间的工作。
        燕子每每眼前出现他的影子，就忍不住有些反胃，可是，每次的“谈工作”，她又不能不耐着性子听下去。经过了不少风风雨雨之后的燕子，已成熟了许多，她明白，要想顺利地进出镇政府大院，就不能跟徐副镇长把关系搞得太僵。在一次“谈心”中，徐副镇长曾直言不讳地 对燕子讲：“你想走？你能走到哪去？”燕子起初对这话没怎么在意，后来，越琢磨，便越感到了这话的份量。是啊，如果把姓徐的惹恼了，走到哪，你能跳出他的掌心？
        思来想去，燕子觉得，是不能轻易得罪那姓徐的，但也绝对不能让他觉出有什么希望来。要想掌握好这个“度”，确不是件容易的事。但是，为了往后的日子能少一些麻烦，她不得不忍着烦恼，努力去这样做。
        燕子耐着性子听那姓徐的谈“理想和未来”，听得实在有些脑袋发胀，她正想借口离开，不 经 意间一扭头，隔着窗玻璃，她看见从大门口走进来手上提了一只竹篮的柜子娘。毫无疑问， 柜子娘是来看燕子的。整个镇政府大院，没人不认识她，也都清楚她是燕子未来的婆婆。
        是留在这里继续把“理想和未来”听下去，还是借故告辞，去接受柜子娘那让人感到有些沉重的爱？
        燕子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眼见着柜子娘走到了她的宿舍门口，把手里的竹篮放下，然后挨着个地往每个办公室里瞧着。
        燕子的心有些烦乱起来。趁了徐副镇长点烟的功夫，她忙站起身，把一丝笑强挤到脸上：“ 对不起，徐镇长，我家里来人了，我过去一下。”燕子边说着，已走到了门口。
        “哦，我知道了，又是来给你送东西吧？”从燕子打开的门里，徐副镇长大概是看见了柜子娘，“燕子，你是一名团员，要有新思想新观念，包办婚姻，这是啥年代的产物了。唉，可悲 ，可悲啊！”
        与柜子的关系，燕子是早就婉转地告诉过徐，她以为，徐知道了这事后，也许会放弃对她的 追求，可是，她错了。
        在徐副镇长的感叹声中，燕子逃也似地离开了那办公室。但她却并不急着回自己的宿舍， 她的脚步，一时变得有些迟疑。（八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