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数:499 更新时间:2020-08-11

那一年的夏天

◎李东阳

        常言道:“人没有受不了的罪。”细细咂摸,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盛夏之际,于是又想起了那一年的夏天。
        那一年的夏天,公社里三天两头开大会,有线广播中也是从早到晚响个不停,翻来覆去的就是“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要“抓革命、促生产”,“要大干快干,粮食产量要三年过黄河,五年跨长江。”等等。在如火如荼的形势下,我们所在的生产队,社员们也都在起早贪黑的在地里干活,其中有一天的中午,社员们也就是刚撂下碗筷,生产队长就“当、当、当”地敲响了村口的大铁钟——全部的青壮社员要到村东的东大洼去耪地。耪地就是锄地,锄地又称中耕。那是一片一眼望不到边的已种上玉米的麦茬地。就我自己而言,以往的夏天似乎还没有太多的感触,但那日的中午却让我真正领略到了“烈日当空、骄阳似火”的真正味道。天空是瓦蓝的,太阳是热辣的,没有一丝云彩,也没有一丝风,人只要立在地上,就觉得如火烤一般。但热归热、累归累,可一旦进入到劳动中,社员们又会忘掉了这一切似的。就拿眼下所锄的麦茬地吧,稍懂农事的人都知道,麦茬地:顾名思义就是收割小麦后留有麦茬的地,用社员们的话来说,这就是块难啃的骨头。时下的玉米苗已有一掌多高,锄地的时候,如果锄的过浅,锄头就会在麦茬上打漂,如果锄的过深,一则是锄不动,二则就会掀起大的土块,这样势必就会伤及到玉米苗,所以只有锄得不深不浅,这样才能将麦茬的根系锄断,又能达到松动土壤的目的,这样的话,若平时要用十分的力,那么这次你得用十二分的力。但见此时,正置身于热火朝天、你追我赶的社员们,早已是衣衫浸透、汗水淋漓了,那些光膀子的社员,汗水便顺着手臂直接就流到锄把上,致使手中的劳动工具都湿漉漉的,俨然就是一幅“汗滴禾下土”的画面呈现在了眼前。
        麦茬地的尽头便是生产队的菜园子,两位老农正吆喝着蒙住双眼、围着井台转的老牛在车水浇园。那些先后锄到地头的社员们,第一件要做的,就是奔向井台,不容分说就是“咕咚、咕咚”地喝一通井拔凉水,更有甚者,滔起井水就往身上浇,如今想来,似乎还真有点不寒而栗。我那时已是十八、九岁,也属于早锄到地头的那部分社员,就在我喝了一通井拔凉水,正于树荫下歇息时,却见麦茬地的深处,老社员赵全奇正在吃力地锄着地向这边奔来。不过,说到这位赵全奇,须要多说点。因为他是队里的一位四类分子,五十多岁了,身体有些瘦弱,本来他是在场上干活,可那天他也来参加“攻坚战”了,据社员们讲,这位赵全奇数年来一直表现很积极,目的就是想尽早摘掉“四类分子”的帽子,所以他今天的到来,想必是以此证明自己的积极性吧。可他毕竟年老体弱,现在,社员们都锄到地头歇息了,他却只是还在田间的深处蠕蠕而动,此刻,看到他在地里的样子,我似乎未加思索拿起锄头便去接应他了。说实话,就在帮他锄地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此举是否妥当,以及所要产生的不良后果等问题,因为我所帮助的毕竟是一位“四类分子”,是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对象,况且我父亲的所谓“历史问题”还处在一种悬而未决的当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是怀着一种复杂而又纠结的情绪帮他把地锄完的,那一次,本是想助人为乐,但无论如何也没能“乐”得起来。当然,这是题外话了。
        那一年的夏天,也可以说每一年的夏天,社员们差不多都在重复着像锄地这样的劳动。其实,等玉米、高粱等农作物长到淹没人以后,社员们在那样闷热的地里锄草、施肥,那滋味也是够人受的,尤其那些爱光膀子的社员,人人都被锯齿般的高粱、或玉米叶子拉的左一道紫、右一道红的,看上去就像是被人用鞭子抽过似的。还有:六月的天,孩儿的脸——说变就变。适才还骄阳似火,忽又骤雨倾盆,猝不及防的社员们被浇得落水鸡似的,像这样的情景也是常有的……
        由于是处于一种特殊的年代,尽管社员们一年四季里土里滚、泥里爬,可到头来的收入仍还是入不敷出,这一点,相信很多人是深有感触的。
        现在,种田人过去的好多劳作方式已渐渐远去了,像过去的锄头、镰刀、镢头、耧耙,等好多带有原始色彩的,数千年之久的劳动工具将会渐渐淡出我们的视野,而代之而来是一个具备农业生产的机械化、电气化、信息化等先进科技的现代化农业正在向我们走来。炎炎盛夏,清风舒爽,在短短的几十年里,我们这一代人,能目睹我们的国家能取得如此巨大的成就,能完成如此巨大的跨越,这不能不说是一件幸事。作者住址:老城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