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的“斜庄”
□ 董仪德
“斜庄”朝阳村一角
在济阳区老城东约1.5公里处，从上游蜿蜒而来的黄河大堤至此骤然拐弯，弯出一个略有弧度的外圈。外圈中的大堤脚下，有一个六七百户人家的村落，人们都叫它“斜庄”。
如果从高空俯瞰，就会发现这个村庄与周围正南正北定向的村子显得格格不入。其实，不仅从高空看起来“别扭”，当你走进了这个村子，你还会发现，村里的房屋、道路、田地……都顺着村庄的方向倾斜着。如果你是第一次进村，恐怕是要迷路的。村里的百姓说，这个村子叫“朝阳村”，因为一天之内村里的每间房屋都能照进阳光。由于村庄倾斜，当地人更愿意叫它“斜庄”。
前世因：说法多不一，至今仍是谜
斜庄的真正由来，没有谁能说得更清楚。只是传说，村里的先民是明朝年间从河北省枣强县迁徙过来的。当年，祖辈们日夜兼程徒步跋涉来到这里，发现这个地方紧靠黄河大堤，挡风又挡沙，土肥水又甜，看似一块风水宝地，于是就驻扎下来安家落户了。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当时在盖房时，先祖们为什么没有遵循传统的南北走向的建筑风格，而是把房子盖成了面朝东南、背向西北的斜向。这就使得它与周边的村落与众不同，创造了“斜庄”的奇迹。当然，如果站在黄河大堤上或从远处向村里观望，并不能一眼看出村子是斜的。只有走进村里亲身感触时，才会发现这个村庄果然名不虚传——斜！而且斜得太玄乎。
起先，这个村子不叫斜庄。因为村西头有五棵高耸的大杨树，长得枝繁叶茂，所以取村名“五杨庄”。
古时候民间判断时间的方法，是夜里听鸡叫，白天看日影。由于斜庄的宅院和房屋方向的错位，在人们的直观上，日影自然也随之发生了变化，出现了两种奇特的现象：一是晌午来得早。按现代的计时法，还不到12点就已经是正晌午了。二是民房都朝阳。一年四季，在白昼的晴好天气里，村里的房屋正面，从早到晚都能依次受到太阳的光照。早晨，日出东方，阳光首先照进了西屋；临近中午时分，北屋里又迎来一天当中最强烈的光照；下午2点，偏西的阳光便又照射进了东屋里；而到了傍晚，西天的落日又能直射南屋。总之，一天之内，村里的每座房屋都能够照进阳光。
斜庄之斜，造成了明显的“时差”。以太阳直射正房前面为例，如果出现在其他村庄，时间一般是中午十二点左右；而在朝阳村里，才到上午的九点半！
村子的“斜”态，却给村民的生活带来了诸多好处，主要是采光效果好。上午早见阳光，下午免遭日晒，是对自然生存环境的一种改善。正如建筑专家所言，这种方位恰恰体现了“紫气东来”的格局。事实上，这里的村民早已习惯成自然，内心里并不希望打破村庄固有的状况。但他们也不喜欢“斜庄”的俗称，便集思广益起个好村名，于是取“庭院四面朝阳”之意，将五杨庄更名为“朝阳村”。
来过朝阳村的外地人，看出房屋走向和其他地方迥异，在村里走动时还容易迷路，不免生出“难辨四方、时光交错”的感慨，于是就说村子是斜的。但村里人却不以为然，信誓旦旦说村子不但不斜，而且还特别地“正”。外来人认为村里人都在“认死理”，他们在喊斜庄的时候，语气里就夹带了“邪庄”之意。
曾经有人用指南针测定，斜庄的房屋坐向是在由东到南的四十五度夹角上。所以，出太阳的日子，村民的四合院里，四面房屋都能依次享受到阳光的照射。但让人不解的是，远在几百年前的先祖，在没有科学意识的时空里，又是利用什么样的建筑原理，想出这么个主意来的呢？
为了消除世俗的偏见和热议，后来村里萌生了改“斜”归“正”的设想，对20余个申请建房户规划了正南正北的房宅坐向。当建好房屋入住后，不料这些村民都后悔了，口口声声吵着“别扭”。他们说：“出了大门，路就是斜的；再看看别人家的房子，一排连着一排，都挺‘正当’，让自家的房子反而不正当了。”其他村民也有同感，觉得这些房子“不是正了，而是斜了”。在这个整体倾斜的村子里，真正正南正北的房子反倒成了“不伦不类”。从此，村里便取消了所谓的“纠正”规划，建造房屋时又回归到自己的老传统上来了。
战乱时：躲过炮弹轰，进来出不去
在抗日战争时期，一支八路军部队驻扎在朝阳村。有一天，日本鬼子沿着黄河大堤从东往西进攻济阳县城，朝阳村的八路军在村前的大堤上英勇阻击，战斗打得很激烈，连续激战数日，有效阻击了敌军的进攻。但由于八路军的武器装备远远落后于敌军，最后防线失守。而经历了这次残酷战斗的朝阳村，竟然毫发无损。
日本鬼子尽管攻占了济阳县城，却在阻击战中付出了严重的伤亡代价，遂对朝阳村怀恨在心，一直企图报复。这天，鬼子派出一名汉奸，化装成外村村民，到朝阳村窥探情况。日本鬼子在掌握情报后，自以为朝阳村就在他们的大炮射程之内，决定立即实施报复行动。到了夜半时分，鬼子在济阳县城架起几十门大炮，集中火力向朝阳村打了一夜的炮弹。他们利用密集的狂轰滥炸，要把朝阳村的八路军和老百姓统统就地消灭，让家家户户的房屋变为废墟。天亮后，县城炮楼上的鬼子拿望远镜一看，朝阳村竟然安然无恙。原来，鬼子的炮弹都射向了黄河滩区，整整炸出了一个方圆几里地的大洼子。日本鬼子惊慌失措，真的以为是神灵保佑，再也不敢袭击朝阳村了。
从此，这支八路军小分队在朝阳村安安稳稳地驻扎下来，坚持开展游击战，令日本鬼子闻风丧胆，不敢轻举妄动，直到日本鬼子投降。全国解放后，化装密探的汉奸被人民政府镇压。据汉奸交代，当年他化装成村民密探军情，在朝阳村转了一圈之后，又来到村西头，站村口往正西看就是济阳县城；回到老巢后他向鬼子禀报，说在县城的正东方就是八路军所在的朝阳村，相距大约3里地。据此情报，鬼子迅速调整安置炮位，炮筒直指正东方向，结果打了一夜空炮。事实上，汉奸根本不知道朝阳村是个斜庄，以此角度看县城就在正西方向；鬼子据此情报从县城往正东方向开炮，炮弹正好打到了黄河滩里。朝阳村这一“斜”，救了全村的老百姓，也救了村里的八路军。
解放战争时期，国民党军的一股小分队奉命赶赴济阳县城。经过朝阳村时，全体官兵都“掉向”了，好像误入了迷宫，在村子里转来转去，一直转悠到天黑也没能走出村子。小分队的长官着了急，命令士兵用枪托砸开一家老百姓的大门，端着枪逼迫村民带路，才使他们走出了斜庄。
新时期：送人一整宿 做饭三道杠
斜庄的故事一直在延续。1977年，济阳县组织全县民工修筑境内的黄河大堤，施工指挥部就设在了朝阳村。为了慰问治河的民工，县里有一天派来了电影队，晚上放映著名豫剧影片《朝阳沟》，而且是在全县首映。傍晚时分，方圆几十里的外村人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宽阔的电影场上人山人海，一派拥挤和嘈杂。电影至夜间11时散场，返回的人群拥满了朝阳村的大街小巷，到处都是乱转的人群，就像进了迷魂阵，怎么也走不出去了。朝阳村的人们纷纷又走出家门，高高地举着汽灯，一拨拨地将迷路的人们领出村。有的村民竟然一夜没有睡觉，直到天亮后才把外村人送完。斜庄，就是这么邪乎！
不仅外村人来到这里会迷路，即便是嫁到朝阳村的媳妇，而且过了几年甚至十几年，仍然找不准方向的大有人在，也经常闹出笑话。新媳妇初来乍到，若是自己出村下地、走亲访友，也常常陷入迷途难返的窘境；遇到外村人问路，她也说不清何为东西南北；有时婆婆让她去北屋拿东西，没准她会径自跑到东屋里去。有一次，村东的一个新媳妇要去村南给婆婆送东西，因为路不熟，走了半天竟然绕到了村西头。婆婆等不急了，四处寻找，看见儿媳正在那里苦等，惹得婆婆哭笑不得。要让新媳妇按时做饭，婆婆得在天井里做标记，就是以一面屋墙的阴影为参照，从中画上三道杠，分别为早、中、晚的做饭时间，阴影到了相应的位置就开始做饭。这三道杠，是随着季节的变化而变化的。村里的做饭时间，与其他村却相差无几，神奇得很。但是，如果赶上阴雨天，该何时做饭，新媳妇就心里没底了。只有从小在村里长大的人，才会思路清晰不犯迷糊。村头有户人家，常有串乡的小商贩跑到他家里来，请教出村的路该怎么个走法。
听村里的老人讲过一个笑话：以前有俩小偷，半夜里进村偷东西，大包小包拎了好几个，可出村时走不出去了，像两头发情的猪在胡同里转圈。天亮后早起的村民发现，两个小偷已累得瘫倒在地。此事一经传开，村里再也没有来过小偷。
如此看来，斜庄不失为一种错位的美丽。尤其是近几年，村里经常会有一些外地来的游客，他们在参观村容村貌的同时，还可以免费体验一把“迷宫探险”的刺激。
在斜庄，村民描述路的走法，一般会使用“两套语言”。跟本村人说时，都直接用东西南北表示方位，因为乡亲们都熟悉，“心有灵犀一点通”；但给外村人指路，就要用“左、右”来代替了，因为他们已经迷失方向，如再说东西南北，那么他们就更找不到北了。
大水湾：水质多清澈，永远不干涸
村子中央有一个很大很深的水湾。据说是明朝初建村的时候，为了用土盖屋而在此挖出来的。水湾头天挖成后，第二天一早里头就蓄满了水。从此大水湾再也没有干涸过，常年水源旺盛清澈。
在大水湾的西边和北边，分别紧挨着两口水井，水质清冽甘甜，打上水来就可直接饮用。人们都说这两口井的水很神奇，能包治百病，所以不仅本村的大人小孩喜欢喝，就连外村人路过时也都到井边去品尝一番。
看到湾里水旺，有人猜测湾底上肯定有泉眼。可也有人不相信，为了探明究竟，他们就把抽水机架到湾沿上，日夜不停地往外抽水，想把湾水抽干。一连抽了多日，湾里的水却丝毫不见减少。在大家的疑惑之中，有水性好的人就扎猛子潜入了水底，忽然发现湾底上真的有条水道，是从黄河那边汩汩地喷涌而来。大家这才明白湾水是抽不干的。
大鳖湾：水深藏玄机，无人敢问津
所谓的大鳖湾，就是当年日本鬼子在黄河滩区用炮弹轰炸的大洼子。随后黄河每年都涨一次洪水，洪水退去，这里就形成了一个方圆几里的大水面。大鳖湾最深处达十几米，里面鱼虾成群，据说有人曾看到水里有一只大鳖，还有一条黑鱼精。说来很奇怪，冬天天气再冷，即使黄河封了河，大鳖湾的中心区域也不会结冰。
村里的大人小孩都知道水里危险，没有人敢到水湾中央游泳或者打鱼的。某年有个胆大的年轻人不信邪，看到水湾里稠密的鱼虾眼红了，就划了一条小船到水湾中心去打鱼。他刚要下网，不料小船在水上快速地游动起来。他忽然发现，原来船头下面有一条大黑鱼精，船尾下面是个大鳖精，它们合力推着渔船肆意蛮行，搅得船身颠簸起伏。小伙子顿时大惊失色，只好磕头求饶，发誓再也不敢来了。好在没有发生船翻人亡的事故，真是万幸。
从此以后，大湾成了人们心目中的禁区，再没人敢去打鱼了。为了警示后人，人们把大湾称之为大鳖湾。传说，后来有一年黄河发大水，大鳖精和黑鱼精顺着黄河游到了东海，东海龙王收留了它俩，被封为镇海大将军。
近几年，随着新时代信息的迅速传播，朝阳村的“斜庄”名声大噪，吸引了远远近近的游客。中央电视台也前来探幽寻踪，拍摄了专题片，在央视第四套节目播出，引起了国内国际效应，各地的旅游爱好者纷纷慕名而来。但愿斜庄的旅游业蓬勃兴起，早日成为朝阳村富民强村的“朝阳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