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数:459 更新时间:2020-09-16

抗战时冲破日军封锁线运送军用物资的惊险经历

        1943年初冬,我在上海接到一项特殊任务,将一批日军严格管制的军用物资运到新四军淮南根据地。虽然这项任务繁重,险象环生,我们还是费尽周折出色地完成了任务。

星夜急信,领受重任

        一天夜里,我突然接到江汉大学的学生交通员带来的口信:华中局党委书记饶漱石让我赶快回淮南抗日根据地。大雨倾盆,我连夜赶到史家集(淮南行政公署所在地)。
        我找到俞仲武的卧室兼办公室,推门一看,小小的屋子里挤了4个人:俞仲武秘书长、方毅主任、汪道涵副主任,还有新四军二师师长罗炳辉。
        俞仲武赶忙让警卫员拿来一套新四军的军装给我换上。方毅对我说:“我们兵工厂需要一批制作迫击炮炮筒用的无缝钢管,还有柴油发电机;我们的印刷厂需要一套印刷设备和铸字的铜模。需要在上海买到,整机运到淮南根据地来。你可以办到吗?”
        我心里一咯瞪,这个任务有三大难点:一是所运货物都是钢铁,分量重、体积大。二是都要整机装运,不能拆开,没法伪装,尤其是柴油发电机。三是无缝钢管属于日军严格管制的军用物资,不一定能找得到,更何况一路穿过敌占区、跨过长江,运到根据地。
        考虑到任务的重要性和急迫性,我坚定地回复:“我试试看。”

想尽办法,秘密筹备

        刚出史家集,就遇到第一个困难。我先到月塘镇邮政局,等待同志送来用于购买物资的三万元法币。一直到了日中,终于等到一头毛驴驮来个麻袋。打开一看,好家伙,都是新旧不齐的一块钱法币。怎么拿?
        要是引起鬼子的注意怎么办?我想到之前建立的三条地下交通线中的邮路交通线,通过邮政代办所陈所长(自己人)取来几个大邮袋和邮政专用铅封,将法币锁进邮袋。第二天,我伪装成当地农民,赶着驮邮袋的毛驴出城。城门有日本兵站岗,见是铅封邮袋,根本没看就放了行。我顺利避开检查,直接出城把邮袋送上班轮,运到镇江。镇江邮政局来接邮件的陆志远是我开辟地下交通线发展起来的人员,我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这个邮袋,你不要拿到码头上。”下船之后,他把装着邮袋的邮车先开到街上一个中药店,这是我在镇江的第二个秘密联络点。他将邮袋拿到中药店的后房,把里面的钞票一股脑地倒出来,拿着空邮袋回邮政局。随后,我赶到邮政局,让中药店的伙计把钱汇到上海大和钱庄。
        钱的问题解决了,最大的难题来了,军用物资怎么运?
        我召集几位船老大,他们都是航运工人出身,非常可靠。我坦率地讲了我的难题,他们群情踊跃,积极出主意。
        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决定,由上海走水路,直接运到沙窝子给新四军。
        一个陈姓船老大当场表示,他在南京有个同乡,在一艘日本海军征用的小火轮上当二副。这艘船会运煤到上海,然后空船返回。他可以动员他的同乡,利用空船返回的机会,用日本人的船来运新四军的货。
        回到上海,我立刻着手采办物资。发电机最好办,我去工厂直接预订好一台,存放在他们的工厂里。之后,我通过苏联在上海公开发行的《时代》周刊的关系,买到印刷机和铜模,悄悄藏在江西北路家存放棺材的会馆里。最难的就是怎么买到无缝钢管。
        我通过益友社(党领导的群众团体)的关系打听到,日军强制以低价收购所有的无缝钢管,有些民族资本家既怨恨日本人,又不愿意低价出售,偷偷把无缝钢管埋到店铺的地板下面。通过益友社五金店员的关系,我重金收购这些钢管,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当夜,我又利用外甥刘士熙所在的造船厂的关系,用卡车将钢管运到造船厂,秘密截成指定的长短,又将这些钢管全部用草绳密密地捆起来,偷偷藏在武定路我婶母家的天井里。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闯出上海,只身渡江

        1944年春,苦等的消息终于传来了,南京日军的运煤小火轮已经开到上海,就停在军工路日本海军码头卸煤,很快就要空船返回。
        我当机立断,马上前往浙江路孟渊旅社,开了两个房间,一间给日本船老大住,一间用来和中国二副即老陈的同乡谈判。寒暄一番之后,我先发话:“这次劳烦您,我有一批货要运到龙潭对江,您看怎么样?”二副拍着胸脯表示:“大家都是老朋友,一定给你办到。”
        商定好装船日期、地点、酬劳,接着就要想办法把隐藏在各处的物资运到码头。当时,我的掩护职业是永大运输公司的会计助理。公司的大班(经理)和会计主任都是益友社的支持者和会员。我找到刘大班,以永大公司的名义租了三辆卡车来装货。装船当天早晨,卡车分赴三个地方将隐藏的物资全部运来,准备一道驶往日本海军码头。一路上,我又通过打点,借流氓势力护行,卡车顺利到了日本海军码头。
        我立刻下车,躲在离卡车5米远的桥下,监督着他们装货。不一会儿,竟然走过来几个日本兵。所有人紧张地停下来,几个日本兵走到卡车边,摸摸麻袋,敲敲钢管,叽叽咕咕地说了几句话,竟然走开了。他们断然想不到这些军用物资是为共产党运的,所有人松了一口气,船终于平安地驶出上海。
        按照计划,小火轮起航,我赶到镇江,投宿在事先约好的旅店里,等着二副将船停在江心,再上岸来碰头。
        二副如约而至,看到他神情异常,我心里一惊,递了条烟,静等他的下文。
        “刘先生,这事不大好办啦。”
        “你说什么?”
        “日本船老大看到货中间有大量的无缝钢管,是司令部禁运的东西,一定要把船靠上镇江码头,让宪兵来检查啊。”
        我紧张起来:“不是事先讲明,我们运的是五金器材吗?而且说好了,只能在江心停泊,不能靠岸。你我虽系初交,但都是熟人介绍的。我也不是第一次运货。出门在外交朋友,不能讲话不算数的。”
        此时,我发现他目光有点躲闪,恍然大悟,拍案而起,厉声说:“你告诉日本人,如果一定要靠岸检查,我也不怕。我固然没命,他也要杀头。他是船老大,没有他的首肯,我的货会自己飞上船?他是日本人,私通新四军,偷运军火,该当何罪,有他好看的。”
        二副慌了神,话锋一转:“日本船老大的态度,无非就是想多要一点运费,也不是不可以商量。今天,我们就在镇江休息。明天清晨,我们的船继续出发,到了龙潭,你们派驳船去江心接货。至于运费,运到后可以再谈。”这样,二副趁此“落篷”了。然后,我立刻从镇江乘火车到了龙潭,步行十几里,到长江边沙窝子联络点李必静的家里。根据地立刻从月塘集动员老百姓100人,准备两条小驳船,与我会合。
        我们从凌晨一直等到下午3时,远远看见一条小火轮驶近,船头悬着作为信号的白布。我立刻脱下自己的白衬衫,拼命挥动。船在江心停下,我立刻指挥两条驳船迅速靠上去,来回运货。物资全部运上岸时,天已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众人紧张地扛着、挑着、抬着,往部队运。货快运完时,天色已经发白,伪军有所觉察,从30里外的仪征县城追击过来。我们在前面跑,游击队与敌人交火。乒乒乓乓的枪声从我们身后传过来,越来越近,所有人揪紧了心。那个需要十几个人抬的大家伙——发电机还落在最后面。我心生一计,让老乡找了农家打谷场旁的一个凹塘,临时把发电机藏进去,盖上稻草。其他人加速前进。等到敌人被击退,我们重新回来,取出发电机。
        就这样,我终于完成了这项任务,把几件大家伙和大量无缝钢管全部运到淮南根据地。(据《大江南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