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数:266 更新时间:2020-12-15

孝义二张氏

□ 李惠广

      

          旧时代,妇女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毫无权利可言,不用说别的,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妇女,连自己的姓名权都没有。她们自出生到出嫁,在娘家只有一个乳名,到婆家这乳名也不得叫了。如果需要称谓时,就只能以娘家的姓来称为“某氏”,有姓而无名。甚至连姓也保不住,还常常要在自己的姓前面冠以夫家之姓,自己的姓也只能被降级使用了。譬如某女娘家姓马,夫家姓牛,那她就是“牛马氏”了。只因普通女性无名,本文要说的这两位张姓女士,就算她们的姓不被降级使用,也只能称之为“张氏”了,谁叫她生在封建社会呢?
        先说的一位张氏是明末清初人,丈夫王宏谦家住白杨店(今属垛石街道),是济阳县的名士王琢璞(无瑕先生)之子。张氏自十七岁时嫁入王家,勤劳俭朴,孝顺知礼,深得家人的喜爱和街坊的夸赞。可惜她人好运不好,还不到三十岁的时候,丈夫就染病去世了。这时张氏上有八十多岁的祖婆和五六十岁的公婆,下有未离地的幼子,老人孩子需要她来照顾,生计家务需要她来打理,肩头的担子大大超愈了常人。
        张氏孝养老人勤谨周到,亲切耐心,孝顺之名闻于乡里。祖婆年届耄耋,饮食起居诸般事情都靠她来料理。一年三百六十日,不管冬寒夏热,春燥秋湿,都把老人服侍得熨熨贴贴,称心如意。祖婆和婆母相继去世后,张氏又专心侍奉公公。无瑕先生疾患在身,四肢挛曲行动极其不便,又因是位饱学的儒士,十分讲究礼数,而且脾气也不甚好,伺候起来很不容易,时时处处都要小心翼翼。即便这样,张氏也以勤快和细心,将这位残疾的老人服侍得心情愉悦,肢体少受了疾患的许多折磨。
        明末,清兵多次袭入关内烧杀掳掠。一次,一支清兵攻破济南北撤时路经济阳,百姓闻风而逃。张氏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搀扶着公公,跌跌撞撞地逃到杜家水口桥(即今垛石桥村)时,被清兵赶上,把她的儿子抢走。无瑕先生又是心疼又是惊骇,一跤跌在地上不动了。张氏悲从中来,痛不欲生,而且又怕受到清兵的污辱,遂决计自缢而死。她解下一条带子拴在树上,绾个圈套打成死结,把头伸入进去。这时忽然有人一刀斩断带子,使她跌落在地。她仔细看时,见是一名军官装束的人。这位军官看来是仁义之士,问明她要自尽的原故,很是敬重她的为人,便给了她一面小旗,让她举着到附近清兵的驻营处去寻找儿子。她到了兵营中果然找到了儿子,兵士们见到她举着的小旗,竟不予阻拦,任她把孩子抱走。孩子找回来了,公公也已镇静下来,他们又逃向别处去了。
        后来,张氏一面奉侍公公,一面督促儿子王期读书。王期进学成为秀才后,无瑕先生也就心满意足地寿终正寝了。再后来,王期的儿子王办也考中了秀才,父子二人继承了张氏孝顺的美德,对老人加心服侍。张氏安享晚年之福,八十三岁高寿而终。
        另一位张氏是王希文之妻。王希文字西伯,清乾隆时期济阳县某庄人。其家境富庶,为人仗义疏财,亲友街邻凡有求帮借贷者,毫无吝啬,慷慨相助,因而被乡邻誉为“王善人”。
        王希文原配妻子病殃后,续弦张氏。张氏聪慧美貌,处世通情达理,与丈夫性情相投,鱼水和谐,二人感情笃厚,日子过得有滋有味。无奈祸福无恒,好景不常。数年的美满生活犹如还在蜜月中,不料王希文身染重病,医治无效,满腹遗憾地离开了人间。
        王希文两次结婚并未留下一子半女,此时张氏年纪轻轻,按说应该改嫁更适,寻求未来的幸福。然而她总是念念不忘与希文昔日的恩爱,不忍就此离去;更牢记希文临终望她善侍父母的请托,背叛自己的许诺。她千思万虑,最终还是决意甘苦自尝,守住门户,奉养公婆。于是她打叠精神,身兼内外,不惮劳烦,把里里外外的事都料理得井井有条,博得乡邻亲友们的交口称赞。
        更令人刮目相看的是,张氏虽为女流,却颇具男子之风,有胆有识,遇事敢于决断,勇于作为,使某些原本觊觎她的家产的人望而生畏,不敢妄为。更兼她有和亡夫希文一样的仁性慈心,怜老惜贫,乐善好施,因此人缘极好,家庭的社会地位很高。
        乾隆年间,山东北境各县连遭荒年,很多人家背井离乡逃荒要饭。一天,乐陵县的一个张姓中年男子,携带他十来岁的儿子源长,乞讨来到张氏门上。张氏见其父子饥寒交迫,便拿出饭食让他们充饥,并与之攀谈起来。源长的父亲言及妻子被饥荒夺去了生命,自己实在无力抚养这个儿子,话语中流露出愿将孩子寄养于人,以免父子同填沟壑之意。张氏既同情他们的遭遇,又喜欢源长的聪明可爱,已有收为义子的念头。把话挑明之后,双方一拍即合,于是张氏禀明了公婆,就收留了源长,又拿出钱粮衣物赠与源长父亲,助他回家谋生。
        自此以后,张氏一面服侍公婆一面抚养源长,把他视为己出,百般疼爱,为他宴请名师教他读书做人。源长这孩子也很有志气,不怕苦累勤奋攻读,不到二十岁即考取了秀才,接着乡试中举,会试连捷,被朝廷任命为御使。
        张源长饮水思源,知恩图报,做官后首先为义母请得封赠,又亲自送上匾额,大书“松筠比德”,称赞义母节操如松竹般高洁。义祖父母亡故后,他奉侍义母百般孝顺,晨昏定省,嘘寒问暖,如赤子依依膝下,承欢取悦。张氏安富尊荣,尽享了晚年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