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列车
鞠慧
来到田边，金丽春把除草剂放在地头上，她朝河边走去。正是枯水期，河水流得很慢，不仔细看，几乎都看不出是在往前流淌着。阳光很亮，洒在水面上，白花花地一片，像一层细细的碎银，不停地闪呀闪的。真像是银子呢！明德，你去把它们收起来，放在咱的篮子里，把它们带回家呀！那回，是明德和金丽春一起来摘豆角。那时，他们刚刚结婚不久。听金丽春这么说，明德真的就一下跳进了河水里。站在岸边的金丽春一时没反应过来，看着在河水中扑腾的明德，她一下呆住了。待明德在水里游了一圈，爬上岸来的时候，金丽春都快哭了。那时，是春天，河水还很凉呢！你傻呀，咋就跳下去了呢？金丽春替明德擦着脸上身上的水，心疼地说。明德冲金丽春笑笑，有些调皮地说，不是你说让我去捞银子的吗？
闪着银光的河水，多像那次明德突然跳下河时的样子啊！
金丽春慢慢弯下腰，把背上的喷雾器放在了河边上。
金丽春兑好药和水，刚把喷雾器拎到地头上，拐着一只胳膊的马车不知从哪冒了出来。金丽春把喷雾器的喷头握在手里，目光冷冷地盯着马车。
“金丽春，你那样子看着我干啥？”马车说着，用那只好手一下就把地上的喷雾器拎了起来，他腰一弯，胳膊一伸，喷雾器就到了他的背上。“明德可真舍得让你这么干，我看着都心疼。”
“用你管？你把喷雾器放下！”金丽春虎着脸，大声说。
“金丽春，你别这样行吧？今天我是有事求你的，金丽春，看在老同学的面子上，你帮我物色个媳妇行不行？我想好了，娶个媳妇，好好过日子，再生个孩子。往后，我再也不这么瞎混了。”马车看着金丽春，认真地说。
好歹是同学一场，金丽春见马车这样说，也就不好再跟他计较从前的那些事。金丽春说：“只要你往后好好干活，别总是好吃懒做的，不愁找不到媳妇。不过话说回来了，你要再跟从前那样，你想想，谁家的闺女敢找你呀？”
马车连连点头答应着。
金丽春也答应了有合适的人选，就帮马车介绍一个。
一喷雾器的药水很快就打完了，金丽春看看天还早，想到豌豆说过的话，金丽春就顺路走进了可心家的蔬菜大棚。
大棚里，可心的爸爸大力和妈妈小丽正在摘黄瓜。顶着鲜亮黄花的嫩黄瓜，已经装了好几筐。
大力和小丽，两个字写起来笔画不一样，但读音却是一样的。记得他们俩刚结婚时，有人开玩笑说，看这两口子，简直像兄妹俩。
小丽直起腰，招呼金丽春吃黄瓜。金丽春笑了笑，走过去，边拉着呱，边帮他们摘着黄瓜。
大棚里温度很高，恍惚，是来到了夏天。
金丽春随口问了些和建大棚有关的话，问了收入情况。以前她就知道这两口子种大棚收入高，却没想到那么高。小丽告诉她，收入是不低，就是每天都要到棚里来忙。金丽春不怕忙，两个人说着话，拉着呱，在棚里来来回回地忙着，有啥不好呢？
看着这两口子边说着话边摘着黄瓜，金丽春心里不停地翻腾着，说不出什么滋味。
柳条筐满了，小丽想搬到棚口上。刚弯下腰，大力就嘟嚷着奔过来：“看你看你，净装你那能干的，一边去！”说着，把小丽拉到一边，自己弯腰搬起那只装满黄瓜的筐，朝棚口走去。
小丽不服气地说：“哼，就你能干！”
金丽春看着这两口子，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他们看似在吵，在责怪，但这吵和责怪里，却全是满满的爱。
金丽春从河滩的小路上走过来，慢慢爬上房台。放学了，排着队的孩子们，从校门里走出来。金丽春朝学校走去，她想顺路去接豌豆。
豌豆看到妈妈，朝她跑过来。金丽春拿过豌豆肩上的书包，拎在手上。出了校园的男孩女孩们，打开栏的马驹子一样，吵闹着，四散跑着、跳着，他们从豌豆和金丽春身边蹦跳着跑过，眨眼就不见了踪影。不远处，一个瘦小孤单的女孩，肩上背了只大大的书包，沿了路边，慢慢往前走着。金丽春和豌豆走到女孩跟前，停下来，她见女孩背上的书包，把她的背压得有些弯了，金丽春伸手要去拿那个书包：“叶子，书包太重了，我替你拿吧。”叶子抬起头，看一眼金丽春，然后伸出细瘦的胳膊，很坚决地推开了金丽春的手，继续沿了路边，慢慢朝前走去。
金丽春站在原地，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二十三
豌豆睡了，金丽春看着手机上的那个号码，不知呆坐了多久，终于，她下定了决心。就在金丽春要摁下那个绿色按键的时候，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金丽春低头一看，是明德的电话。
明德先是问了金丽春的身体，问了豌豆的学习，又问了爹妈的身体。再往后，似乎就没什么可说的了。短暂的沉默之后，明德说：“丽春，对不起，我知道是我不对。你能原谅我这次吗？我保证，以后一定对你好，对豌豆好！丽春，我求你了，你就给我这次机会，行吗？”（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