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数:215 更新时间:2021-03-12

幸福列车

鞠慧

        就是长得看起来跟周围的皮肤一样平了,疤痕的颜色跟周围皮肤也是不一样的。同为女人,婆婆知晓金丽春心里的苦。婆婆想,儿媳这回若能去城里,两个人之间的坎,就算过去了。日子长了,皮肤上的那道痕,会变得越来越细,越来越淡。看看村子里那些闹离婚的,哪家不是闹得整天价鸡飞狗跳的,大人不像大人,孩子不像孩子,日子不像日子的。两个老人都想看着儿子和儿媳能尽快融洽起来,一家人和和美美地过日子。
        金丽春有些犹豫。婆婆的心意,她是明白的。她和明德,也确实很久没在一起好好谈谈了,夫妻间的事,更是从那件事发生后,就再没有过。每回明德试图有什么表示,金丽春先就浑身发紧,从内心到身体,全都处在了戒备加恐惧的状态。有时,金丽春也想那事,脑海里也会闪现出曾经和明德在一起缠绵时的细节,每当这时,身体也便随之充满了渴望。但当明德真的要那样时,她却瞬间变成了一只受了惊吓的刺猬,默默忍受着身体和心灵的双重煎熬。
        晚上,看着睡熟的豌豆,金丽春想了很多。她知道,既然是要和明德一起继续生活下去,心中的这道坎,早晚是要过的。哪怕自己再难受,再恐惧,再心痛,也还是要过去的,总不能这样一辈子。可是,当真的面对明德身体的时候,心中的那些无法言说的痛,真的就能放得下吗?金丽春无法判断自己的内心能否如此强大。以往有几次,明德每每想用男人的强硬去征服她的时候,金丽春内心里除了恐惧,还有说不出的屈辱。这种感觉让金丽春生出无穷的力量去反抗明德试图的暴力。那时的金丽春,感觉明德就是一个企图要强奸她的陌生男人,心里对这个男人的排斥,到了恶心得要把五脏六腑一下都吐出来的地步。
婆婆的那番话,又让金丽春变得有些忧郁起来。她不停地思考着,煎熬着,就如同一只热鏊子上的蚂蚁,焦躁地朝东边跑一阵,转而又朝西边跑一阵,却始终不清楚哪一边才会是真正的出口。
        金丽春就这么煎熬着,始终无法确定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是金桃的一个电话,改变了金丽春的这种焦虑状态。那天中午,金丽春脑袋里的两个小人,正在为去还是不去而争斗着,各自互不相让,难分高下。金丽春觉得脑袋都要被吵裂开了。这时,金桃的电话打了进来。金桃有些急促地告诉金丽春,说明德不小心摔了一跤,胳膊骨折了。
        金丽春愣了一下,心里突然有些疼起来,先是丝丝缕缕地疼,接着就迅速蔓延开来。金丽春本来以为,即使不离婚,明德的好与坏,也都与她没有多少关系了。她觉得那个人,已离她很远很远,远得如同一个陌生人了。金桃的电话,让金丽春一下知道了,即使是骨头断了,筋也还是连着的。
        金桃说因为怕金丽春不好买票,她已经在网上替金丽春预订了火车票。她告诉金丽春,到了车站,只要把身份证在出票的机器上放一下,票就自动打出来了。金桃说自己现在开着车呢,不方便打电话。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金丽春没有把明德受伤的事告诉公婆,她怕他们担心。毕竟她现在也没见到明德,金桃所说的只伤了胳膊,也不一定准确,说不定金桃这样说,是故意安慰她的呢。
        金丽春只跟婆婆说金桃有事想让她过去一趟,并把金桃发过来的短信让婆婆看了,那是金桃挂掉电话后发过来的关于车次和取票等相关情况的一则短信。
        婆婆也知道金桃的脾气,说风是风,说雨是雨的。也知道金桃怀孕了,她知道,怀了孩子的金桃,肯定更是要风是风,要雨是雨的主。儿媳能去城里,也是她一直想的。这两天,金丽春一直不说去也不说不去的,婆婆心里很是沉不住气,又不好使劲地催,心里就七上八下的,夜里也总是睡不着。这下好了,关键时候,金桃可真是帮了个大忙呢!
        金丽春简单收拾了一下,就急匆匆朝大堤上的公交车站奔去。
        金丽春到了火车站,很顺利地就取了车票。多亏了金桃。金丽春心里,忍不住热热的。与金桃虽然不是亲姐妹,但亲姐妹又能怎样呢?
        上了火车,金丽春又给金桃打了个电话,详细问了明德的情况。金桃说其实也没啥要紧的,她让金丽春千万别着急。金桃的声音像是很轻松。是明德真的没什么大碍呢,还是金桃怕她着急,故意这样轻描淡写呢?金丽春在心里默默祈祷着,但愿能是前者。
        明德在工地上,有时要爬到上百米的高空呢,伤着了,往往就不是啥小伤。万一明德伤得重呢?金丽春心里又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明德不能干活了,就把他带回滩里疗养。往后种了大棚,经济会慢慢好起来,公婆年纪也都不是太大,一家人一起,养一个明德还是没问题的。明德,你可以啥都不干,但你千万别倒下呀!金丽春心里火烧火燎地,又是急又是疼。(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