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人世间
◎张沁雪
总算有了时间来陪着孩子高考了，结果，今年的数学给了所有家长和考生们一记棒喝。那天下午我站在学校门口等孩子的时候，刚好，见到一个小姑娘梨花带雨的从学校里面跑出来，小姑娘跟她妈妈说，今年的数学题太难了，太难了，难得她都不想继续考试了。当时心里那种滋味简直哇凉哇凉的，今年我家孩子可是第二次高考了，若是发挥不好的话，我们该怎么办呢。正着急的要命的时候，孩子的老师在班级群里发了消息，说今年高考数学是前所未有的难，孩子们心情都很难过，都很受打击，希望家长能打电话安慰安慰孩子。因为当时孩子已经跟着老师回了学校，晚上也没回家住，他又没有带手机，我除了等着孩子主动打电话，也没什么能做的了。可是，我等了一个晚上，都没能等到孩子的电话，到了第二天，我一早去了考场门口等着，很可惜，不知道是我眼睛近视的厉害，还是记错了时间，我始终都没有见到孩子。直到高考结束后，孩子才跟我说，其实那天他考完数学，从考场里面走出来的时候，心情是绝望的，觉得自己一年的努力可能又白费了。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有个小女孩，忽然一下子蹲在地上大哭起来，周围有好多同学也都在抱怨今年的试题确实很难，孩子这才意识到，有这种念头的学生，远不止他一个。
五天之后，孩子终于出了考场，当他知道从小疼爱他的爷爷已经永远离开他的时候，又大哭了一场。这两年，我家经历了两次离别，而这种别离，永远都再没了相聚的机会。有些人，一个转身，就是一辈子，尤其这些人是你的亲人的时候，那种伤痛，是后面多少幸福的时刻都弥补不了的。
八月底，孩子去读大学了，虽然今年的高考仍有遗憾，但是比起去年，我们已经多少有点知足了。九月的时候，我嘴角过敏的厉害，又去了医院，在此之前，已经断断续续去医院几次了，也差不多治疗了两年时间。每次去的时候医生都说，你的症状是因为睡眠不规律，经常熬夜造成的。我跟医生解释说，因为工作本身的关系，我除了经常写材料，业余时间还写点小文章，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引起的吧。其实，我想，我的睡眠质量除了与工作有关，大概也因为这几年家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有关吧。
孩子高考之前，老妈已经去了姐姐那里，十月一的时候，老妈想家想的要命，非要闹着回家。正好赶上给老爸上坟，刚从北京值完班回来，哥哥就带着老妈回了家。谁知道待了没几天，姐姐家的小区因为疫情的缘故就封了，前前后后大约一个月时间，等到小区解封的时候哥哥又回单位工作了一段时间，就这样断断续续，等到哥哥准备带着老妈回德州的时候，我们整个济南的疫情又严重起来。天气越来越凉，老妈的腿开始疼的厉害，我又把老妈接到了我们家。谁知道一家子还没开心几天，小城的疫情就严重到了极点，疫情三年，今年才真正体会到了那种焦头烂额不知所措的滋味。我是家里第一个阳的，一家四口，我唯一担心的就是老妈，老妈原本身体就不好，一旦我传给她，我想都不敢想那种后果。我曾经看过一部名叫《金银潭实拍80天》的纪录片，我是从头哭到尾看完的，一想起那一个个失去亲人的画面，我都难过得不能自已。而我又刚刚失去了老爸，我无法想象老妈一旦生病的那种场景。为了避免自己传给老妈，我让老妈关在卧室里不出来，整整七天，我们家几乎都是点的外卖，儿子很安全，但是他不会做饭，老公上班，我生怕他会从外面传染上病菌。我想着，只要多坚持上那么一天，再多坚持上一瞬间，只要我好了，老妈就不用闷在屋子里了，一切就会变好了。谁知道，无论我怎么预防，第六天的时候，儿子因为经常照顾我，就开始咳嗽了，老妈呢，开始变得郁郁寡欢，一整天下来，都不怎么吃东西。后来，我实在不放心老妈，就戴着口罩，站在她门口跟她说话。期间两个姐姐跟哥哥几乎每天都从德州打来电话，询问我跟老妈的情况，说实话，那段时间我心烦的要命，我嗓子难受的厉害，说句话都很艰难，可是，我不止要自己努力康复，还要记挂着老妈，还要每天跟姐姐哥哥通电话，我真是有些受不了。可是他们都惦记老妈啊，同样作为儿女，我特别理解他们的心情，再加上我在家里是老小，一向在他们眼里，我并不擅长照顾别人，做事又有些大大咧咧的，一旦赶上疫情，他们哪放心老妈啊。第八天的时候，老妈忽然喊我，说，她吐血了，可能生病了。我听到之后，差点从床上摔下来，我几乎连滚带爬跑到老妈门口，结果，刚要推门才发现口罩没戴，我又急忙跑回卧室戴上口罩，跑到老妈房间。我说，咱们去医院吧，大概老妈那个时候已经稍稍平静了些，她忽然说，其实我也没啥事，就是在屋里有些闷了，七八天了，这屋子里暖气足，空气又干燥，大概我是烧破嗓子了。我将信将疑，看了老妈好半天。后来，我跟老妈商量，先吃点药，等明天再难受，一定要去医院看看，网上有那么多老人住院的病例，我是真的很害怕。好在过了一天之后，老妈的状况已经好多了，我也稍稍放了点心，又过了一天，老妈已经能出来房间活动了，我才彻底放下心来。这个时候我才明白，把老妈关在房间，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应该让老妈多少活动活动，这样，她的心情也会放松些，就这样，等到我上班的时候，老妈已经可以帮我打扫打扫房间了。
心情稍稍放松了些，忽然想起有朋友送了我好多书，正好这段时间单位没什么急事，我就把迟子建的书拿了一本读起来。学生时代，我特别喜欢池莉跟王安忆的书，尤其是王安忆的《长恨歌》，相对于迟子建来说，我对她的了解并不多，而朋友送我的书里有好几本都是迟子建的散文。朋友很喜欢迟子建，因为她的介绍，我忽然对迟子建感起了兴趣，就像我起初对一个曾经叫大冰的主持人写的书不以为然的时候，也是因为这个朋友的介绍，我才发现一个人的固执和偏见有时候挺可笑的。就这样我仔仔细细读完了迟子建的那两本散文，读着读着，我彻底喜欢上了她。我觉得以我现在的水准根本没有资格去评判这样一位非常优秀的作家，但是却不妨碍我对着她的散文感动了一次又一次，流下了一次又一次的眼泪。尤其里面有一篇描写逝去的父亲的文章，叫《灯祭》，文中写到以前她们家每逢过年的时候，北极村的小院里都会灯火辉煌，因为她的爸爸会给她做上一盏灯，还会在整个院子里面点燃各种各样的彩灯。但是自从父亲去世之后，除夕夜她家的院子就再没有亮过，因为会做灯的那个人永远都回不来了，他迷路了，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那天读着读着，我又在黑夜中哭泣起来，我想起了老爸，想起了孩子的爷爷奶奶，这几年，我失去了这么多的亲人，明明前一秒钟，我们都还其乐融融得说着家常，后一秒就天人相隔，永远都见不到了。真的是人生无常，世事无常，有些人，有些事，一旦逝去，就真的逝去了，唯有活着的人，还在日复一日的日子里慢慢疗伤。那种痛楚，如细微的针尖，一点一点戳痛着你的神经，除了难过，没人有能力将那些伤痛抹平。就像我现在，每一天看似都在努力的生活着，工作着，但是那些刻在骨子里的疼痛，永远都不会消失吧。
其实，这些应该就是人生的常态吧，痛苦与思念，失去与无奈，这样的人生才是大多数人的一生吧。
唯一让我感到欣慰的是，逝去的人都逝去了，但是他们却把爱都留给了活着的亲人，而我们，就在这些爱里努力的生活着，工作着。我总是想着，以后的日子，一定要好好活着，努力工作，挣钱，让老妈过得开开心心的，唯有这样，才能对得起我在天堂的老爸吧。而老爸，也会带着我们所有人的爱，在那边开开心心的生活吧。 （下）
作者单位：区市场监督管理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