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而不在，念而不得
◎王淑敏
时光丰盈了我们的人生，同时也催老了老一辈的容颜。在感叹“光阴似箭，岁月如刀，刀刀催人老”的同时，你会发现，在这越来越忙碌的年代，对亲人的陪伴是多么弥足珍贵啊。对此我有深刻的感触，每当想起我的爷爷奶奶，我的那种思念与愧疚之情就会油然而生。
小时候，因为怕冷、怕虫，我不愿回老家，只有过年时才回老家陪爷爷奶奶几天。每次我们回去，爷爷奶奶总是提前给我准备很多好吃的，像酒枣、粽子、爆米花等。每次我到老家，奶奶都高兴得合不拢嘴，总是迈着那颤巍巍的小脚忙前忙后，要么忙着给我拿零食，要么忙着给我做好吃的。老家屋内光线不好，奶奶却依旧坚持着做些针线活等。我记得最清楚的是奶奶给我用布缝的袖珍枕头。那个枕头，红红的枕套格外喜庆艳丽，据说这样的枕头有辟邪的功效呢。
有一年，大年初一早晨，我爸骑摩托车带着我们从县城回老家，天寒地冻，摩托车带起的寒风刀割一般刮到脸上生疼，我手脚冰凉，被冻哭了。到了老家，奶奶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赶忙把我的棉鞋脱下来，解开她的棉袄，把我冰凉的小脚丫塞进她温暖的怀中，一股暖流瞬间就涌遍了我的全身。十多年过去了，我仍然能感觉到那份温暖，它也让我常思常忆。
大约我六七岁时，有一次我回到老家，感冒发烧了需要输液。我特别怵针，看到输液器，吓得我又哭又叫。无奈，大夫只能从我脚上打上针，给我输液。爷爷奶奶见此不停地安慰我，逗我开心。奶奶用她那粗老的双手握着我因输液而冰凉的小脚丫，我感受着那份来自奶奶的呵护与安全，这才安静下来。每次我们要离开老家回县城时，爷爷奶奶总是恋恋不舍地把我们送到家门口。当我们渐渐远去，我一回头，却见奶奶朝着我们离去的方向久久地张望着，奶奶有白内障的眼疾，但她似乎忘却了自己的眼病，每次此时都会因我们的离家而流泪。
小时候，我特别喜欢活蹦乱跳的小羊，爷爷正好养了一帮山羊。每次我回老家，爷爷总会快跑几步，躬身把到处乱跑的一只小羊捉住，然后把小羊抱到我身边，让我尽情地抚摸着小羊的身子，和小羊一块玩耍。摸着毛茸茸的小羊，那愉悦的感觉瞬间爆棚。
我回老家，每次爷爷总会给我拿他珍藏的小零食，像冰糖、饼干、山楂等等。这些都是亲朋好友过节、串门送给他的，他舍不得吃，总是给我留着。之前我们老家院子里有一棵大枣树，每到秋季红枣熟透了，爷爷就会把它们晾晒起来，晒成红红的干枣，留着我回家再吃。
每到年集，爷爷就去赶集，即使别的东西不买，而头花必买。等我回到家时，爷爷就把从年集上给我买的头花拿出来，亲自戴到我的头上，见我戴着头花手舞足蹈的样子，爷爷乐得合不拢嘴。现在我们家还珍藏着一张儿时我戴着头花奶奶搂着我的照片，那头花就是爷爷特意从集上给我买来的。如今年集上头花不见了，爷爷也去了天堂，再也不能给我买漂亮的头花了。
2006年秋，奶奶永远地离开了我们。我的学业越来越紧，不知怎地我也越不愿回老家了。可能是虚荣心作祟，我不喜欢破旧的土房子，不喜欢满天飞的蚊虫，更不喜欢干净整洁的衣服被“弄脏”。直到我高中毕业，我们整个村庄都拆迁，村民们都搬入了社区楼房，老家的土房子也消失殆尽了，我这才愿回老家，当然这也仅限于过年或重大节日。但是我对爷爷也没有以前那样亲近了，可是我能感觉到爷爷对我的爱和关心只增未减。每次我爸回老家看望爷爷，爷爷总会问：“梦圆回来了吗？”而每次都会让爷爷失望。从小到大，我发现爷爷有一个习惯没变，那就是我每次去看他，他都会拿出他所认为的“好东西”来哄我开心，也许这就是所谓的“隔辈亲”吧。
去年腊月二十六，因为新冠疫情的肆虐，九十岁高寿的爷爷永远地离开了我们。我再也见不到那个始终疼爱我的爷爷了。爷爷临终前几天，还在不停地念叨着我……但是那几天，我却没有在他身边，更没陪他度过生命的最后一刻，是我辜负了他二十多年来对我的牵挂。小时候的我不懂事，不懂得珍惜这份亲情；长大的我，想要回报，却还没等我有能力照顾爷爷，他就去另一个世界跟我奶奶团聚了。一想到他们，我内心是满满的内疚和怀念。
怀而不在，念而不得，一别再无归期，相见只能在梦里。我多么想守着您再喊几声“爷爷”“奶奶”啊，但是现在都觉得太奢侈了。爷爷、奶奶，我想念您，愿您在另一个世界一切安好，忙完这一生，我就去看您。
作者地址：新市镇王碱场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