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瓜甜飘香时
◎李东阳
我总觉的，乡间的生活是纯然趣成的。
那一年，生产队里种了几亩甜瓜。这是一个夏日的中午，我和伙伴利用收工的间隙正在各自的自留地里锄草，正干活间，忽有一阵香醇浓郁的瓜香味穿肠而过。说实话，我们早已是饥肠辘辘了，所以冷不丁地闻到那香甜的味道，我俩实在还有点扛不住。不过，令人惊奇的是，队里的瓜田距离我们脚下足有几百米远，而且中间还隔有一条大干渠，这么远，那芳香四溢味道竟纹丝不差地飘进了我们的肺腑，可见甜瓜已成熟到何等的成色了。当下我俩便决定——去偷瓜。因为“青瓜绿枣，谁见谁扰”吗。
于是，我们扔下锄头便朝瓜地奔去。不过，在整个行动中，对于越过水很深的大干渠我俩倒没觉得有啥，难就难在过了干渠再穿过玉米地，前面不远才是甜瓜地，可这中间是一片开阔地，开阔地一览无余，差不多连蹦个蚂蚱都能看得见，如果在光天化日之下过去两个人，其难度是可想而知了。所以我们趟过水渠后，每人就准备了一株高大密实的蓖麻棵，在横跨开阔地时，我俩把蓖麻棵擎过头顶，硕大的蓖麻棵完全能遮掩住我们的身体。于是，我们一边擎着伞状的蓖麻棵，一边匍匐着身子在开阔地上慢慢地向着瓜地靠近，就在我们快要爬到开阔地中间的时候，那怕啥来啥的事情果真就出现了——看瓜的老汉竟迷迷瞪瞪、晃晃悠悠自瓜棚中出来了。老汉照惯例巡视着瓜田，等他打量到我俩所在的这个方向时，他好像感觉到了不对劲，愣了愣，赶忙两手遮阳，不住地朝我们这里观望。其实，老汉的举动透过蓖麻叶的缝隙我们已经看得到，他如此一来，我们的心里就越紧张，越紧张攥在手里的蓖麻棵就越抖索，此刻，老汉俨然看出了破绽，他竟向这边走来了，没办法，我们只能扔下伪装撒腿就跑。这是白天的事。
到了晚上，没有吃到甜瓜的我俩，好像总也忘不掉那诱人的瓜香味，于是决意趁夜深人静时再去试一试。我俩知道，看护瓜田的就两位六、七十岁老汉，白天他们劳累费神了一天，晚上即便再有精神头，恐怕也熬不过十六、七岁的我们。于是，在夜幕的掩护下，我们长驱直入，越过沟坎，穿过玉米地，然后弓身猫腰便直插瓜田去，也就是刚要踏上瓜田的边缘，耳边就传来了一连串的棒喝声：谁！站住！看你往哪里跑！我们似乎猝不及防，不得不犹如惊弓之鸟般赶快跑。刚跑进玉米地，就听到两位老汉急促的喊话声，大意是一个从这边追，一个到那边堵！真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我们似乎不约而同地蹲下身来，分析道：一个去那边，一个往那边，共计两个人，瓜棚里肯定在唱“空城计”，当时我俩也不知从哪里来的报复心理，心想：你不让我们吃到瓜，也不能让你们安稳了。于是，我俩又重新壮起胆子，然后悄悄地踅摸进了瓜棚：瓜棚里黑洞洞，的确没人；摸摸床板，只铺有凉席，光溜溜的；顺手一划拉，竟划拉到了他们形影不离的旱烟袋，蓦地，我们好像是灵光一闪，旋即每人抓起一把旱烟袋，奔出门来就把它抛向了空中 ……
蓝天白云悠悠哉，又是瓜甜飘香时。
春去秋来，年复一年。不知不觉，少时所做的那些不着边际，但又是忘却不了的那些事，已经悠然划过了四、五十年了。前不久，又与从前的伙伴相遇在一起，世事沧桑、感慨良多，但不知怎的，我们拉来拉去，说得最多的还就是在生产队那会儿的事，尤其是拉起我俩如何偷瓜时的那一段，两人的神情仿佛顿时现出了那少见的飞扬，那滞缓的心智也好像顿时变得流畅了许多。不言而喻，我们是多么的怀念那段时光啊！ 作者住址：老城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