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流动的光芒
◎冉庆亮
作家肖复兴在《芒种之忙》中写道:“节气,真的神奇,像是一位魔术师,自然界的一切都逃脱不了节气变换的色彩晕染。芒种,乡间是麦子的一片金黄,城里没有麦子,也得派橙黄橙黄的杏来诉说这个节气中的一点儿心思。”让我说,不仅酸甜酸甜的杏儿善解节气的心意,就是那嫣红嫣红的榴花儿也绽开笑脸,又奉献出青翠欲滴的稚嫩的果实捧场,就连那城头最高处的布谷鸟儿,也可劲儿地啼血放声歌唱。当然,那白白亮亮的阳光更是背负起担当,将它炽烈的热情洒满大地,感染得人们迫不及待地亲吻芒种,融入芒种,继而化作了芒种。
芒种叔是这个人群中的一个缩影吧。别看他已届耄耋之年,一嗅到万顷金波千呼万拥的麦香,便弃了拐棍儿,游进了麦海,一下陶醉在“东风染尽三千顷,折鹭飞来无处停”的田园诗意中,不知是温文尔雅还是附庸风雅。
生于芒种而得名、经历了数十个芒种的他,嘴叼着长杆铜锅烟袋,微微笑的眯了眼,有滋有味的吸着,手在麦穗上划了个爱抚的半圆,竟然没舍得撮一穗尝尝。
“芒种芒种,有芒的麦子快收,有芒的稻子可种;芒种芒种,连收带种。芒种芒种,忙收忙种”。他绕口令般吟唱着农谚:芒种亡昌,麦熟一晌,虎口夺粮。割麦如救火,得抓紧开镰喽!可是,可是……一直在麦地串种玉米的我就“嘿嘿”地笑了,说,芒种叔,又在怀念你割麦的旧时光了吧,但那大型收割脱粒机省你多少弯腰和汗水啊?!他一惊,遂一“哼”,说,呸!那铁家伙是省不少事儿,可让我们失去了人生的本真,它替我们干了,我们的时光,我们的芒种经历的喜悦,还不是流逝在碌碌无为的玩耍里。毛主席都说,生命在于运动。只有亲手劳动获得,才感到由衷的快乐幸福啊!
说完,芒种叔又到别的麦地里去了,我却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六十年代芒种叔当生产队长那会儿,小满已过,就铺排芒种事宜,一切准备就绪,就一遛石槽摆开,带领社员“噌噌”磨镰。五更天,麦田里那人就黑压压一片了,只听“噌噌噌噌”,不到半晌,那麦子的海浪都变成了一座座岛屿,“刷刷刷”“驾”,牛马“嘚嘚”,麦场上就长出了一座金黄的山了。他讲究发扬风格,团结协作,全队人割、捆、拉运、打轧、入仓展开竞赛,每年的麦收,我们队都赶在全村八个生产队前面。
八十年代初,农村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后,芒种叔的芒种更游刃有余了,可他老想着那些鳏寡老人和缺劳力户,他就带着孩子们先帮着收了他们的小麦,再摸黑儿夜战收自己的,其他户受到鼓舞,也在争分夺秒的忙碌,因此,全队的麦收进度还是高质量夺得全村第一。
“芒种不种,再种无用”、“芒种急种谷”、“芒种芒种,样样都种”、“夏种晚一天,秋收晚十日”、“ 夏种无早,越早越好”、“栽秧割麦两头忙,芒种打火夜插秧”。在收麦烽火的间隙,芒种叔总奉上自己的实践经验,提醒催促村民不违农时,只争朝夕插秧播种。
他总是积极模范带头。下雨了,他放下镰刀,赶紧种谷、播玉米、栽地瓜秧苗;干旱时,就带头打井抗旱或挑水造墒播种。他简直就是芒种里的一枚陀螺。或帮人割麦,或给人摇耧播种,这半月的芒种,其身影大都忙碌在别人的地里。
“听说庄南头西瓜家病得不轻啊,家人在医院守着呢,你这村民小组长,可想着找收割机给他收了那几亩麦子啊!”又返回来的芒种叔打断了我的回忆。我愉快地答应着。
蓦地,作家林清玄带着他的《六月芒种》突然闯进了我的脑海。里面说,芒种,是多么美的名字,稻子的背负是芒种,麦穗的承担是芒种,高粱的波浪是芒种,天人菊在野风中盛放是芒种……有时候感觉到那一丝丝落下的阳光,也是芒种。六月的明亮里,我们能感受到四处流动的光芒。芒种,是为光芒植根。在某些特别的时候,我呼唤着你的名字,就仿佛把光芒种植。
啊,芒种,那六月四处流动的光芒,真好!作者系县退休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