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女儿滩
鞠 慧
“你俩说啥呀，说芳草那个吃公家饭的白脸女婿吗？”
那只紧抓着春柳的手猛地松了开来，垂下两手，连芳草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眼睛里竟淌出泪来。
“哟，这还没刮风没打雷的呢，咋就下起雨来了，像谁咋着你似的。不让说，往后不说还不行吗？”燕子的嗓子从不见有低的时候。
芳草不哭了，望望春柳，又望望燕子，低下了头。
“这事，你俩是听谁瞎说的？”
“咋还是瞎说呢？你问春柳，不光是咱这房台上的人，连小苇圈的人都这么说呢！你以为瞒得死，哪有不透风的墙呢！”
“不诓你俩，真没那事。”
“要是真没有，也好。我表哥那人……”燕子没再把话说下去。
“萝卜青菜，各人心里爱。要是你全福哥真的不好，芳草也不能三天两头地往那跑。给芳草提媒的，也不只三家两家，她啥时动过心？这事也许她和咱想的就是不一样。”春柳又把脸转向一直低头不语的芳草：“燕子说的也不是没道理，他这个人咋着咱不清楚，他那老爹是有点不 咋的。可话又说回来了，他有那个权，能不干点吃私贪污或者报点小私仇的事？不管咋着了，你找的是那个人，又不是他爹。把那个郑全福琢磨仔细了就行。”
郑全福有什么可琢摸的？他的长相举止自不必说，听说，他的珠算和量布两项，在县里的比武中还拿过名次呢，看来，在工作上，他也是个上进的好青年。
他好不好，与自己真的会有关系吗？
“可是，可是……”
芳草低头抠着手指甲，想对她们两个说点什么，终于，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左眼跳起来，“咚咚咚咚”直觉得心脏都似随了它的节拍一同跳；左眼停下来，右眼又开始跳。
她记得那段时间，自己的眼皮总是轮番跳个不停的，直跳得她恨不能照那眼皮狠狠来上两巴掌。
直到那一天，全福把一张纸条悄悄地包在找给芳草的零钱中之后，他们的关系，才明朗起来 ，而且，迅猛地向前发展着。可是，工作的变更，随之而来的就是彼此的分手吗？被燕子戏称为“五毛钱爱情”的这段感情，真的就这样不堪一击吗？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回家的，手上的包，竟比一块土坯还沉重。他这是逼我！他要到镇上去了，他想离开我。不要说是五天，就是十天，能织起来吗？你当是织双袜子织副手套吗 ？他知道五天织不起一件毛衣来，才这样说的吧？哼，我就是要在五天之内给你把这毛衣织起来。外贸收购站陈技术员那里，是定好了的。让别人捎信给她，请她把这活调给别人吧。 陈技术员对自己一直很关照，可这回，自己不能不失信于她了。
哼，五天就五天，就是拼死，也要给你织起来，看你到时候还有啥说的！待迈进家门，扑倒在炕上，芳草的泪水止不住流出来。
燕子和春柳，在婚姻上有什么苦恼，可以讲出来，而作为大姐的她，怎好把这事讲出口呢？与全 福确定关系，是她自觉自愿的，她从心里爱慕白净高挑的全福，全福与她的每一次约会，托 人捎给她的每封信，都让她回味无穷。土生土长的滩里青年，在这点上，哪个也无法与他相 比 ，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让她着迷，让她不由想到“潇洒”两个字。可是，燕子开始即持反对态度，就连一直持中立态度的春柳，近几日也突然站在了燕子的一边，让她一时很是费解。莫非春柳是受了燕子的影响？
春柳态度的突然改变，其实是缘于三天前的那个中午。
春柳迈进商店的时候，郑全福跟那个身高和腰围差不多等同的叫小段的胖姑娘，正在值中午班。商店里没有一个顾客，春柳的到来，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
春柳并不急着买布，对柜台里、货架上的商品，她悄无声息地仔细打量着。
“小郑，听说你要调到镇政府去了，是真的吗？”
小段一边不停地吐着瓜子皮，一边把脸转向郑全福。
全福没有回答她，他把玩着手中的尺子，突然问小段：“晚上，你有时间吗？我想约你到大堤上去走走。”
那声音软绵绵粘糊糊的，像是晒化了的麦芽糖。春柳听了，不由一阵脸红。
“你，不怕你那个芳草看见？” （十）